严伯钧：退学的美国物理博士，为了让更多人拿起琴弓 | 三明治访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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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08 篇 故事
「严伯钧：退学的美国物理博士，为了让更多人拿起琴弓」
文 | 李依蔓
采访严伯钧的那天是端午节，我们直到约定之日的前几天才意识到这是个法定假日。面对是否需要改期的询问，刚出差回来的他说，“没事儿，我是个工作狂”。于是在端午节的下午，我见到了这位前布朗大学固体力学博士，为艺教育科技CEO。充满艺术气息的蓬松卷发，反应迅速，思路清晰，透着略显张扬的自信，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。
2011年，严伯钧成为了布朗大学物理学博士。然而两年后，严伯钧却突然做出了退学的决定。退学几个月后，他回到北京，顺手拽上了另一名合伙人——波士顿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毕业的劳娱，创办了一家的专注于音乐教育的O2O互联网公司。这家创业九个月的年轻公司，刚刚从从炙手可热的创业圣地中关村，搬到了寸土寸金的繁华商区朝阳门。
2014年底，首届中国音乐产业高端论坛发布了《2014年中国音乐产业发展报告》，数据显示2013年中国音乐教育培训行业的总产值约为577亿元，占整个音乐产业的20%。巨大的市场蛋糕仍然被线下艺术教育中介垄断，学习乐器的成本动辄数百元一小时，却依然有人愿意买单。
作为一家音乐教育公司，为艺希望搭建一个对接音乐教师和学生的网络平台，学生线上择师，老师线下授课。为艺要做的事是打破传统艺术培训门店主导下信息不对称的壁垒，重新为音乐教育市场制定游戏规则。为艺团队目前共有33人，其中13人拥有音乐学院学位，拥有音乐背景的人数比例高达75%。“我们是搞互联网里最懂音乐的，搞音乐里最懂互联网的团队”。
“说走就走”的旅行和“说干就干”的创业，大概是今日最流行的两种自我实现的途径。听过许多这样的故事，主人公不堪日复一日机械重复的困顿，毅然决然挥别过去，一头扎进的创业热浪中。
在见到严伯钧之前，我猜想这位退学的物理学博士的创业缘起，大抵也是如此。
严伯钧
物理仍然是我热爱的领域，它已经成为融入血液的一部分
当问起创业是否是因为厌倦了物理学术生活时，严伯钧迅速地给予否认，“我退学的原因并不是不喜欢物理了”。十几年的学习，物理已经成为融入他血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
高中时因为获得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一等奖，严伯钧得到了保送香港科技大学攻读物理的资格。高中奥赛生活对于严伯钧来说，并不是枯燥乏味的机械重复。“奥赛题会让你觉得，怎么会有人想出这么妙的出题方式，没有人逼我考奥赛，我完全是因为觉得好玩”，时隔十年，他甚至还能记起当时印象深刻的有趣试题，说到激动处情不自禁在白板上演示起解题过程。
“我们一周学完了大学微积分，做完了1300多页的难题集萃。”聊起当年的奥赛经历，严伯钧把自己的成绩归于努力而非天资，“在你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，继续撑下去，就能迎来质变的爆发点”，就好像习武之人渐修之后得到顿悟。然而，高中第一次物理考试不及格的严伯钧，差一点就和物理擦肩而过，最后却成为了杀到终点的人，让很多老师大跌眼镜。
一直以来，严伯钧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“好学生”。初中时写的推理小说在校刊上被连载，午休时溜进学校计算机房自学编程。念博士期间，和朋友一起创办了常青藤中国论坛，折腾了不少促进中美交流的活动。因为过人的专注力和效率，学业对他来说好像顺手就能完成一样简单。
因为好看的成绩，严伯钧的父母从不干涉他的学习和生活，这为他赢得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，去尝试更多感兴趣的事。宽松的成长环境，让严伯钧拥有更自由的心性，基于好奇而进行的探索，无论是兴趣或学业，都爆发出令人讶异的巨大能量。
香港科技大学本硕毕业后，严伯钧前往布朗大学攻读固体力学博士。但博士生活并不如严伯钧所愿，“学生和导师的关系像员工和老板，并不是为了追求真理，有点工业化的意思”，这让对纯粹的理论研究怀揣着无限向往严伯钧非常失望。
“博士生活是这样的，每天泡实验室，周二去看个半价电影，周末讨论要不要去爬山，作业做不出来相互借来抄一抄，偶尔吐槽老板最近给的压力好大，特别无聊。”这样重复而安逸的博士生活让严伯钧一眼看到了头，如果博士能顺利毕业，离拿到终身教职至少还有遥遥8年，如果选择进入大企业做技术研发也并没有什么意思，“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，那为了过这种生活制造条件的博士头衔，我为什么还要去拿？”
未被梦想照亮的现实，反而让严伯钧得以停下来，思考人生更多的可能性。“世事无常，也许是命中注定让我在这个阶段没有和学术的缘分。”在学术上，严伯钧觉得已然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，是时候该努力往前看了。
于是，习惯于独立做决定的严伯钧办理了退学手续，父母虽然不同意但也无计可施。常俗意义上的“好生活”近在咫尺，严伯钧的决断却没有任何优柔寡断和拖泥带水。“退学不是冲动，是一个理智的决定”，对严伯钧而言，他放弃的不是物理，只是不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。
“物理对我来说，更多的是对思维方式的训练。”物理给了严伯钧在复杂系统里快速分清主次的能力，挑重要的下手。这套法则在创业中也同样适用，拥有清晰的逻辑，才能有果敢的决断力和坚毅的执行力，迅速找到消费者最大的痛点，集中力量去解决。
现在，严伯钧仍然对物理学界保持高度关注，作为在一家做艺术的公司里能和员工聊量子力学的老板，他希望自己未来能够成为一个懂硬科技的投资人，“让创业者拿实验数据说话，而不是口空无凭地忽悠”。
为艺吸引了许多国内顶尖的音乐家
退学为艺，理性和感性的浪漫交响
和大部分幼年学艺的专业乐手不同，严伯钧直到13岁才开始学琴。不是由于父母逼迫，而仅仅是因为学校楼下开了家艺术培训机构，加上朋友的父亲说小提琴比吉他炫酷，严伯钧出于好奇误打误撞地持起了马尾弓，一学15年。
那一年正好赶上小提琴演奏家薛伟回国，在深圳开了好几场演奏会，严伯钧听着薛伟的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，敲开了古典音乐的大门。从那以后，无论学业多忙，严伯钧一定都会为小提琴留出足够的练习时间。现在，严伯钧的小提琴就放在为艺的会议室里，工作间隙随手都可以拿起来拉一曲。
1619年，开普勒在《宇宙的和谐》这本书中有一个非常玄妙的比喻，地球绕行太阳的速度在近日点和远日点的变化比例，就好像是地球在唱着mi-fa-mi的音调。深奥的物理学，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。爱因斯坦是一位出色的小提琴手，量子力学创始人普朗克弹得一手好钢琴，物理和音乐之间不乏动人的交集。
一名物理专业的学生，同时也是学校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，这在任何一个学校里应该都不是一件常见的事。自己学校的乐团玩得不过瘾，严伯钧还被朋友介绍到香港中文大学交响乐团参与他们的演奏。也正是音乐不间断的陪伴，冥冥之中才让“物理博士搞艺术”这件事成为了可能。
然而，严伯钧并不是有了成熟的创业想法后才决定退学，为艺也并不是唯一的创业方案。由于之前结识了软银赛富的著名投资人阎焱先生，他对风险投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，“我觉得风险投资是能给社会带来价值的事”。退学后，严伯钧先去硅谷玩了一阵，还没来得及尝试风险投资，就发现了更好玩的事——创业。
在为艺之前，严伯钧设想了好几个创业方案，但都因为种种原因不可行。退学之后的某天，严伯钧在汽车广播里听到古典乐电台的主持人哭诉处境艰难，联想到国内传统音乐教育的现状，为艺的雏形便在他的脑海中酝酿起来。在传统线下培训机构的主导下，国内的音乐教育市场有很多痛点需要被改变，他甚至建立了一个物理学模型分析音乐教育O2O模式在中国的可行性。
传统市场中，家长无法快速找到好的音乐老师、不知道如何培养孩子的学习兴趣，老师无法及时了解学生学习情况并做出有针对性的指导，也不能获得持续稳定的收入，中介资源垄断、漫天要价等等痼疾存在已久。“为艺希望解决学生和老师之间信息不对称的问题，让音乐教育更加透明高效。”打破传统音乐教育的信息壁垒，去中介化地对接学生和老师的需求，是为艺首先要做的事。
为艺这个名字有很多种解读方式，为（第二声）学是做学问，为（第二声）艺就是做艺术。当然也可以读成为（第四声）艺，为了艺术。英文名Wegenart也可以很多变，wegen是德语“因为、为了”的意思，wegenart也可以拆开成we generate art——我们生产艺术。做为艺，是严伯钧对音乐热爱的延续，也是理性和感性的浪漫交响。
著名小提琴家陈曦也成为了为艺平台上的老师
三明治：在创业的过程中，有没有遇到过让你印象深刻的困难？
严伯钧：困难多到我都记不清了，我觉得创业就是要把困难当常态，创业是一个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。有句话是这么说的，碰到的怪多了，说明你的迷宫走对了。有的创业者常常会抱怨或自我怀疑，这种时候我就觉得，一定是他们还不够忙。创业又不是谈恋爱，想这么多干什么，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，有苦恼的时间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解决问题。
三明治：音乐教育是一个专业性极强的领域，为艺怎么保证高质量的师资水平？
严伯钧：为艺在挑选老师上有非常严格的标准，目前我们在北京、上海、深圳、广州一共有1000多名老师，每一位都经过了严格面试，包括现场演奏、案例分析、理论测试三个部分，从专业性、授课技能、理论素养上进行考察。对于通过面试后的老师，我们会根据他的资历背景，和老师协商一个合适的价格。下半年，在不降低标准的前提下，我们希望老师团队能够达到3000人，并且走进更多的城市。
三明治：要想成为你们平台上的老师，不仅要通过严格的面试，还要和你们协商价格，也许这个价格会低于他们“接私活”的价格，这些能被老师们接受吗？
严伯钧：通过严格面试筛选老师的方式其实赢得了很多老师的好感，他们会觉得我们是个专业的团队，自己的专业性得到了尊重。之所以要和老师协商价格，也是因为目前市场上由于信息不对称而乱收费的情况非常普遍，我们试图制定一个标准化的合理规则来纠正市场乱象。我们坚持的事情和理念得到了很多专业人士的认可，甚至吸引到了许多国内顶尖的音乐家成为平台上的老师。一位上海音乐学院的老教授看到为艺的新闻，甚至专门打电话来交流他的想法。这些支持都让我觉得，这件事做对了。
三明治：优秀的音乐教师特别是名师根本不愁生源，也会有相当可观的课时费，为艺为什么能够吸引他们进驻平台？
严伯钧：很多人都只看到学生对好老师的需求，但是忽略了优秀的老师也有选择优秀学生的需求，他们带学生并不完全是为了经济收入。通过我们的平台，优秀的老师能被更多的学生看到，因而获得了更大的选择范围，选到自己满意学生的几率也就更大。学生和老师在第一次正式上课前，会有15分钟的试课时间，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，学生可以选择老师，老师也可以选择学生。我们平台上有一位国内知名的小提琴老师，6名学生试课最后只收了1名，这个学生让他非常满意。
三明治：会不会担心老师和学生在线下教学后，跳脱平台自行联系？
严伯钧：这种情况确实发生过，但概率很小，不是我们特别担心的问题。在为艺平台上，学生和老师除了线上预约、线下教学之外，还能享有很多其他服务。比如在特别为老师开发的端口上，老师能够看到自己学生的上课记录、完成作业记录以及授课收入明细等等信息，对于老师来说，平台是一个很方便的教学管理工具，尤其是同时教多位学生的老师。同样地，学生也能通过自己的端口管理自己的课程。
三明治：在为艺平台上，学生除了能更好地找到一对一音乐教育老师，还能获得其他区别于传统门店音乐教育的东西吗？
严伯钧：区别于传统门店的音乐教育，为艺会借鉴更多国外先进的教学模式和经验，来培养学生的学习兴趣。比如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有线上大师课、音乐主题北美游学、线下红酒音乐沙龙等等，充分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。未来，我们将在北京的几所小学进行试点，为同一个学校内的学生安排重奏课，让音乐学习不再是自己苦练的枯燥过程，真正享受合作的快乐和音乐的魅力。
三明治：关于为艺，有哪些短期和长期愿景？
严伯钧：短期内，我希望为艺平台可以帮助大家把找音乐老师的问题顺利解决。再远一些，希望为艺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音乐、热爱音乐，尽可能满足大众在音乐方面的需求。还有一个更长远的梦想。如果有可能，希望为艺能够建成一所像柯蒂斯音乐学院一样小而精的音乐学院，让最纯粹和专业的音乐教育生根落地。把专业的事尽可能玩得有趣，做到极致，还有更多有意思的事等待尝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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